张再景和梁诗书、于正光一行三人坐了一夜的火车,来到了省城。
梁诗书和于正光还是头一次到省城来,下了火车,他俩的眼睛就不够用的了。
张再景先带他俩去了一家全羊羊汤店,一人一碗羊杂汤,外带俩烧饼填饱了肚子,又向店伙计打听省卫生署的办公地点。
小伙计也是刚从乡下过刚来,一问三不知,还是一位喝羊肉汤的客人,端着大碗走过来,热心地告诉他们该坐几路车过去,在什么地方下车。
三人坐上一辆叮当作响的破车。
梁诗书扶着扶手,老说头晕想吐。
张再景知道他晕车了,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草纸,时刻准备着接住梁诗书的呕吐物,好在梁诗书一路上光说干哕,倒是没有吐。
晃荡了一个多小时,终于到站了,梁诗书扶着电线杆子吐的昏天黑地,张再景一边给他拍背,一边安慰他说:“没事没事,吐出来就好了。”
于正光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递给梁诗书,让他吃块糖压压。
过了好一阵子,梁诗书才缓过劲儿来。
到了省政府大门口,警卫过来拦住了他们,问他们找谁?
张再景说:“我们从兴州来,到卫生署找王署长。”
警卫有问他们跟王署长有预约没有?
张再景担心警卫不让进去,灵机一动,连声说:“有,有。”
警卫指着院里的大楼说:“卫生署在最上面一层,你们可别走错了。”
三个人先在楼下数了数楼层,免得上错了楼层,这座大楼一共是七层,梁诗书身体肥胖,刚才又吐得厉害,爬到七层已经累得气喘吁吁。
七层有二十多个房间,他们也不知道王署长在哪一个房间里办公,就挨着门牌看下去,看到有一个写着卫生署办公室的房间,便敲了敲门。
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一手扶着门,探出头来,问他们找谁?
张再景说找王署长,那人问找王署长有什么事儿?
张再景就将此行的目的告诉了他,那人将他们三个上下打量了一番,才把门敞开,让他们进去。
他指着靠墙的几张椅子说:“请坐吧,王署长不在家,我是卫生署的办公室主任,我姓杨,你们的事情就先跟我说说吧,等王署长回来,我再转告给他。”
张再景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那张请愿书,双手递给了杨主任,杨主任大体看了一遍,问:“三位怎么称呼?”
张再景给他介绍了一遍,他点点头说:“这份请愿书先放在我这儿,等王署长开会回来,我再交给他。各位都是大忙人,在这等着也耽误功夫,不如先回兴州等消息吧。”
张再景征求梁诗书和于正光的意见,梁诗书倒是同意回去,于正光心眼儿多,他对杨主任说:“杨主任,家里的事我们临来的时候都交代好了,不急着回去,我们就在省城等您的消息”。张再景也连忙附和着说:“这件事没有消息,我们就不着急回去。”
杨主任一看三位不是好对付的主儿。
稍作思忖,他说:“这样也好,你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,王署长三天以后才能回来,这件事儿,恐怕他还要找其他的人员商量一下,才能给你们答复,这样吧,保险起见,你们六天以后过来打听消息。”
“还有一件事我们想跟王署长反应。”张再景又想起此次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。
“方便先跟我透露一下吗?我可以一块转达。”
“当然可以,我想举报兴州市卫生局副局长姜大勋,利用职权徇私舞弊,侮辱迫害兴州的中医大夫。”
“你们举报他有什么证据吗?”杨主任扶了扶眼镜,神情凝重地望着张再景。
张再景从布包里取出几封检举信,递给了杨主任,说:“这是兴州市几位中医大夫写给省署的检举信。”
杨主任接过检举信,放在了一边,说:“你们放心,等王署长回来,我一定和请愿书一块交给他。”
仨人只好默默地退了出来。
出了大门,梁诗书问他们两个:“你们说,王署长真的开会去了?这位杨主任会把我们的信都转交给王署长?”
二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谁也没有回答,他只好耷拉着脑袋,跟着他们找了一家旅店先住下。
吃过午饭,在旅店里坐着干等实在无聊,于正光提议出去转转,张再景当然同意,只是担心梁诗书的身体。
中午吃了一顿饱饭,梁诗书的胃口舒服了很多,他表示好不容易来趟省城,就算再难受也得出去玩玩。
于正光说:“我听说省城有所国医学校,已经办了好几年了,专门培养中医和中药师,还有中草药种植方面的人才,不如咱到那里去转转。”
这个提议正合张再景之意,张家的芍药圃一直都是老范带着人在干,这老范也没什么文化,就是小时候跟着他爹种了几年沙参。
兴州虽不是著名的草药生产基地,但地处沿海,四季分明,空气湿润,但由于地理位置偏北,不太适合中草药的生长。
张再景一直有个梦想,想要打破兴州不适合种植草药的说法,这些年芍药圃虽然有些收获。
但总归没有形成规模,张再景虽然有梦想,但种植中草药这一行,他可以说是一窍不通,虽多方寻找,也没有找到这方面的专家。
这次到省城来,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人才,那是再好不过了。所以,于正光提出去国医学校转转,他马上同意了。
梁诗书人生地不熟的,也不敢自己出去逛,只好跟着他俩一起转转。
这一次他们决定吸取上午的教训,不再乘坐那叮叮当当的老爷车了,雇了三辆人力车,一路顺风,到达了国医学校。
到了门口,同样被门卫挡在了外面。
于正光不慌不忙地说:“我们是学生家长,来看学生的。”
门卫将他们三人上下打量了一遍,看他们也不像坏人,就放他们进去了。
仨人在学校里溜达了一圈,教学楼、图书馆、学生宿舍和食堂都进不去,只能隔着玻璃窗子向里面瞧瞧。
最后,逛到学校的后面是一大片田野,田野里种植了各种各样的草药,有几个学生正在田里实习。
他们三人沿着田塍,参观田里的草药,几个学生不认识他们,便好奇的向他们这边张望。
突然,离着张再景最近的一个男生向他走来,问他:“您是张再景大夫吧?”
张再景一愣,心想自己在省城并没有亲戚啊,这个孩子怎么会认识自己?
那个男生见他一脸的诧异,自我介绍说:“我叫林厚朴,家在兴州,我家就住在李香薷家的后面。”
“林厚朴?这个名字挺耳熟啊,我想起来了,你是林大成的孙子。”
林厚朴笑着点点头,说:“是的,我三岁的时候得了百日咳,怎么都治不好,我妈找了个算命的,说我命短,治不好了。我爷爷带着我去找您,您给我喝了九副药,我就好利索了,爷爷把算命先生的话对您说了,您说厚朴这味药最皮实,还能治大病,就给孩子改个名吧,叫林厚朴,准能长命百岁。”
张再景感叹道:“真快呀,小厚朴都已经是国医学校的高材生啦,你是学什么专业的?”
林厚朴说:“因为您治好了我的病,我家人都感念您的恩情,三年前让我考了这所学校,我学的是草药种植技术,再有两个月就毕业了。”
“太好了,毕业以后,你想不想到我的芍药圃去干呀?”
林厚朴说:“当然想啦,以后我还想多听听张伯伯的指教呢。”
张再景心中大喜,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功夫。
他们两个言来语去的,就把事情给搞定了,把梁诗书和于正光看的目瞪口呆。
梁诗书说:“行啊,张老板,这趟算是没白来啊,你家的芍药圃总算找到真正懂行的人了,今天的晚饭,可得你请客了。”
“这个还不简单?今晚我请客,小厚朴你也要来呀。”张再景痛快的答应下来,并邀请林厚朴一块参加。
林厚朴说:“谢谢张伯伯的好意,学校有规定,晚上不能随便离开,等我回到家乡,再陪张伯伯吃饭吧。”
“好好,咱们一言为定,我在兴州等你。”
回到旅馆,梁诗书和于正光都恭喜张再景不费吹灰之力,就为芍药圃找到了合适的带头人,这是个好兆头,相信六天之后我们也会等到好消息。
六天后,仨人如约来到了卫生署办公室,依旧是杨主任接待了他们。
杨主任告诉他们,王署长召集几位省署的官员一起开了会,对着你们的请愿书研究了一上午,决定让我转告你们,省署发出去的那份条例,其实只是个草案,原意呢,就先在兴州试点,试点成功之后才能在全省推广,根据你们反应的情况,这份条例里面的确有个别纰漏和错误的地方。还是那句老话,省署也得遵从上面的决定,谁也不能轻易废黜中医,只能采取措施,让中医走向规范化、科学化,至于说取缔或者合并中医诊所,不过是现有条件下,一种苟且的办法,目前看来,这种办法暂时还行不通,那么,省署决定,暂时收回这份条例。
张再景又询问举报姜大勋的结果,杨主任推了推眼睛,慢条斯理的说:“这个事情嘛,暂时不能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,省署也不能仅凭你们几位的一面之词,就去处分一个副局长,用不了多久,署里会派人下去调查研究,如果姜大勋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,省署肯定要处分他,甚至还要给予法律的惩罚,你们要相信省署的办事能力,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,也不会放掉一个坏人。”
张再景还想说什么,于正光戳了他一下,张再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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